詩人Darwin

HELLO STRANGER!

心是用来碎的

夏日的微风吹动街道两旁的树木,拂过空荡荡的马路,从花店被推开的玻璃门涌入,勾起阵阵香气,掺杂着玫瑰的气味。挂在门边的风铃也跟着响起来,丁零当啷。

 

卡莉把最后一盆花搬到白色的货运想车上,再次确认了一边活动要用到的鲜花后盖上后备箱。她哼起歌,心情很不错。今天送货的地点在时光酒店,收入可观,当然会让人心情愉悦。

“我出发啦。”卡莉冲花店里喊道,笑嘻嘻地咧着牙。她停了一会儿,等里面的反应。

卡拉从柜台后面探出脑袋,夸张地做了个“走吧”的嘴型,伸出手挥了两下后,脑袋又迅速消失在柜台后面。

卡莉收起笑容,挑了下眉毛,她知道卡拉沉浸在手游游戏里。她推荐给自己过,叫《奇异人生》。玩游戏很浪费时间,卡莉没有兴趣。她的兴趣在玫瑰,各式的玫瑰。

 

下午两点,夏天的高温让街上的人很少。隔着窗玻璃,卡莉看向路的远方,似乎真的能看见热气的形态。她发动汽车,打开空调,把收音机调到音乐频道开始上路。她很久没有去时光酒店了,自从花店开张,她几乎每天都在店里。过去,圣诞节的时候,卡莉会在时光酒店订位置,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吃圣诞晚餐。

 

好像是一个慈善晚宴,卡莉想起时光酒店打电话过来时候提起的鲜花用途。慈善晚宴?鲜花?卡莉觉得很好笑,她的印象中,那群喜欢慈善的人应该是环保主义,鲜花可能不会在他们选择的范畴中。那群人,他们希望鲜花长在地里,好像这样,玫瑰就永远不会枯萎。

这和她没有关系,卡莉让自己停止古怪的念头,她要在下一个路口转弯。卡莉抬手看了眼表,没有意外,花店到酒店的路程是半个小时。

调转方向盘,卡莉想起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时光酒店。很久以前,大概几年前,具体的时间,她当然记得。她那时候有一个女朋友。时光酒店对于两个学生来说有些昂贵,但是可以花二十美元买通保安,坐电梯到顶层再下来。小的时候总是有很蠢的罗曼蒂克,可是当时的两个人都乐此不疲。

后来,当卡莉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订的起时光酒店的位置时,她们已经分开了。

 

卡莉想起那个女孩的脸,很奇怪,其实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女孩具体的模样,只是一个轮廓,她说话的语气,她们一起做过的事。她放慢车速,送货的缘故,卡莉不能开得太快。她们为什么分开?卡莉努力回想。凑巧碰上红灯,她慢慢踩下刹车。

记忆并没有因为踩下刹车而停下来,卡莉又想起那个女孩动人的笑声与漂亮的蓝眼睛,还有柔软的金色长发。她总是不能成功记起女孩的模样,就像一个失忆患者。可惜,不是的,只是时间太久了。卡莉也清楚,是时光酒店的缘故,她才突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。

 

按照卡莉预估的时间,她提前到了两分钟。卡莉被直接带到宴会厅,送过来的花很快也在之后被工作人员搬了过来。之前订花的时候,酒店的经理在电话中询问卡莉把鲜花送来的时候是否还会布置会场。花店很少接宴会订单,但对方是时光酒店,卡莉说了“yes”。

 

等那几个人离开宴会厅,卡莉转过身吁了口气,她伸手做了个把什么东西压下来的手势。好吧,现在这里只剩她一个人,她想怎么来都可以,但是不能乱来。

 

“嗨,你好……”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卡莉?”那个人叫出她的名字。

卡莉回过头,那个人的声音和自己的记忆重叠,金发女孩站在自己的面前,记忆中的五官也逐渐清晰。女孩黑色的晚礼服,只是头发短了些,蓝色的眼睛还是很漂亮。卡莉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,和面前的人拉开一些距离。

“真的是你。”泰勒笑起来,“几天前我来纽约,看到我们过去住的公寓楼下开了家花店,只卖玫瑰的花店,名字是‘来自圣路易斯的长颈鹿’。我想到你,但是又不敢确定。”

果然还是被店名出卖了,她想。“好久不见。”卡莉说。

泰勒低头笑了一下,抬头对上卡莉的眼睛,她伸出手摸了摸卡莉的头发。“我们有几年没见了。”

卡莉没有躲开,咧开嘴,笑意一瞬间占满了她的整张脸。“如果你仔细观察,会发现我眼角都有皱纹了。”她耸了下肩,对于“皱纹”的问题,也颇为无奈。

泰勒被逗笑,有些激动,也有些手足无措。“我以为你会去投行工作,过去你总是对那块数字板充满兴趣。没想到……变成了护花小使者。”

“数字板么?”卡莉短暂陷入沉思,那块由两种颜色组成的显示器。“后来我的确成功,但是……我改变了主意。”她笑嘻嘻地说。她想起什么,“你呢,有没有变成画家?”

泰勒摇了摇头,“我与你正相反,我没有成功,去做了别的事。”说完,她从手包中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,她去做了公关,这周刚被调到纽约。“这是我回到纽约做的第一场活动。”

“挺好的。”

“是还不错。”泰勒甩了甩头发,“比画画赚得多。”

卡莉撇了下嘴,“我们不是非要一定去做以前特别想做的事。”她闪动着眼睛,说的非常诚恳。语气并没有很唏嘘,这是长大之后每个人都会明白的。

“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会去开一家花店!”泰勒发出一阵笑声,拍了一下卡莉的胳膊。过去,emmm……怎么说,泰勒印象中的卡莉可能会做一些更严肃的事。不是说开花店不够严肃,反正和其他严肃的事相比,不那么严肃。

卡莉也跟着笑起来,“我也是好么!我以为你会一直画画,就算不画画了,也会做和它相关的事。比如,经营画廊,或者教人画画。毕竟……那时候,你那么喜欢,喜欢到可以……”她想说放弃她们之间的关系,跑到巴黎。

“人是会变的。”泰勒打断她,佯装出一副过来人的口吻。“就像过去我们那么要好,却也很多年没有见。”她懒洋洋地说。

卡莉抬起下巴,“你真的想不到我会开花店吗?过去……”

 

***  

“我喜欢莫迪里阿尼多过毕加索!”

卡莉看着站在桌上的女孩,听她喊出这句话。金发女孩在卡莉进入派对开始,就牢牢吸引了她的注意,她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她。

“‘当我了解你灵魂的时候,我将画你的眼睛’,多浪漫呀!”金发女孩对围着她的人说,举着酒杯晃了一圈。“当我了解你灵魂的时候,我将画你的眼睛。”她看上去喝了不少,又重复了这句话,说完自己也笑起来。眯着眼睛,头顶的灯打在她的脸上,在卡莉眼里,那个女孩就像在发光。

卡莉走过去,“嘿!那你可以画我的眼睛吗?”

围在桌子旁边的人纷纷转过头。

“我不了解你的灵魂。”泰勒迟钝地笑起来,从桌上跳下来,晃悠悠地走到卡莉面前。“你的眼睛很漂亮……”她摇了摇头,想让自己清醒一点,至少能看得清面前这个人的眼睛。“绿色的,绿眼睛女孩。”她抬着头,很费劲的样子,却没有停下笑容。

卡莉眯起眼,抿了下嘴唇。“我会让你了解我,你可以了解我的身体,我的心,还有我的灵魂。”

酒精的缘故,泰勒还是站不稳,她往后退了一步,卡莉及时抓住她的手臂,让她站稳。

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嘘声。

 

“这是有什么奖励的事么?”泰勒醉着说,扬起下巴。

那双绿眼睛真漂亮。

 

“比如……圣诞节礼物。”卡莉紧紧抓着泰勒的手臂。

泰勒望了一眼围着她们的人,在人堆里看到赛琳娜。“赛琳娜,我喝醉了,带我回家!”

 

人群发出哄笑。

 

卡莉脸都红了,一直红到脖子。

泰勒拍了拍她的脸,“我是真的喝醉了。”她伸出手指在卡莉面前晃了晃,“不然……我一定好好看看你的灵魂。”她努力仰起头,说话也十分费劲,闪动着蓝眼睛。泰勒还想说什么,一阵反胃,她还没来记得捂住嘴。

卡莉看着自己胸前被吐得乱七八糟的东西,周围的确安静了下来。有一瞬间,她想放开抓住泰勒的手,只是没那么做。一个看上去也喝了不少的女孩走近她们,从她之手中接过泰勒,那个叫赛琳娜的女孩醉醺醺地说了句抱歉,留给卡莉两个背影。

“泰勒,你还好吗?”

卡莉就这样知道泰勒的名字。

 

“那个莫迪里阿尼吐到你身上?”卡拉眼泪都快笑出来了。

卡莉咬着插在可乐罐里的吸管,靠着路边的栏杆。“我就一下子看到她,然后……眼睛就无法从她身上挪开。”她甜蜜地傻笑起来。

卡拉无奈地搭着栏杆,“虽然她吐了你一身,弄脏你最喜欢的T恤?”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傻子,陷入爱情里的都是傻子。

“你昨晚没来,你要知道……”卡莉停顿了一下,“她让所有人都失去了颜色。”

“但是她吐了你一身。”

“这个不重要!”卡莉喝光罐子里的可乐,撇了撇嘴,“我从来没有第一眼就那么喜欢谁,她是第一个。”

“但是她吐了你一身。”卡拉不愿意放过这个,她好不容易止住笑,无论基督耶稣,求他们了,她快笑得喘不过来气。

卡莉觉得没意思,也不想再去解释什么,她盯着前面那栋楼的出口。卡莉知道泰勒今天早上有课,她从不翘课。派对里的不一定是陌生人,只要你想知道什么,拉着其中一个,那个人就算不明白也会帮你去问别人。喝了酒的人,大部分很容易相处。

 

“你大概是疯了,我现在都能闻到你身上呕吐物的味道。”卡拉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,如果不是因为卡莉是她的朋友,她会以为她是神经病。

卡莉翻了个白眼,出门的时候她已经洗过澡了。回过神,她看到一群人从那栋楼里走出来,也看到了泰勒。

“泰勒!”卡莉朝那边挥手。

卡拉望过去,人群中有一个金发女孩也朝她们这边望过来。“你的莫迪里阿尼很普通嘛。”她用手肘碰了下卡莉的手臂。

卡莉没理她,拼命朝泰勒挥手。泰勒在人群中的样子在卡莉眼里,就像自由女神像对于美国的意义。她以自以为很帅气的样子越过栏杆,跑到泰勒面前。

泰勒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,甚至没想起卡莉的脸,笑得傻乎乎的人已经跑到自己面前。

 

“你愿意画我的眼睛了吗?”

听到这句话,泰勒皱起眉头。很多疑问堆积在她心里,比如,你是谁?

卡莉抓住泰勒的手臂,就像前一晚那样。“你愿意画我的眼睛了吗?现在!”她看上去开心极了。

泰勒眨了眨眼,看到另一个女孩走向自己,站在卡莉身边,她还是没来得及问“你是谁”。

 

“昨晚你吐了她一身。”卡拉说。

 

***  

“第一次见面我吐了你一身。”

“你当时都不记得,是卡拉提醒你的。”

泰勒憋了瘪嘴,“这可是个不错的经历,对于我们两个人。”

不可置否,卡莉也这么认为。“可以被记入史册。”她开了个玩笑,想要缓和气氛,也想结束话题,她需要去工作了。

泰勒笑得有些拘谨,她望着卡莉沉默了一会儿,再次重逢的尴尬现在才在两人面前呈现出来。“或许,我可以帮你,我以前可是学画画的。”

卡莉笑了,“当然,你爱着莫迪里阿尼呢。”当然,她还想说别的,比如,泰勒愿意为他放弃自己,跑到巴黎。卡莉没说,这种玩笑在这里不合时宜,她及时闭嘴。

“好的吧。”卡莉望了眼四周,还有身后推车上自己带来的东西。“我们应该从哪里开始?对了,从宾客的桌子开始,我带了白玫瑰。白玫瑰天真纯洁,也有尊敬的意思。还有粉色的插在里面,是甜蜜和温馨。”她自问自答说起来。

泰勒看着卡莉拿着一个玻璃瓶,往里面放上白色和粉色的玫瑰,又往花瓶里倒水。手法拙劣,和蹩脚的花艺师差不多。

 

“你还记得时光酒店吗?”

卡莉头都没抬,“当然。”

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片刻。

 

“平常我不是这样的。”卡莉首先打破沉默,抬起头对泰勒笑了笑。“今天我有些……反常。”她只能用这个词。

泰勒犹豫了一下,“其实……我也记得。”

“……我得动作快一点,答应了三个小时内就会回店里。你记得卡拉吧,我的好朋友。那时候她说什么都想从医学院退学,现在却成了真正的医生。”

“她可能是觉得护士或者别的医生好看。”泰勒揶揄道。和卡莉的重逢,她想到卡莉和自己都没有做在之后做当时想要做的事情,反而是一个成天喊着不想继续的人做到了。泰勒也拿起一个玻璃瓶,往里面插入玫瑰。她望了眼卡莉手上的玻璃瓶,确认了一遍自己没弄错。

“其实是你们付钱给我对吧。”卡莉想说让泰勒别那么拘谨,反正她弄成什么样,他们公司都得付钱。

泰勒把这句话理解错了,再次确认自己插的花和卡莉的有没有区别。“我觉得没有区别。”她小声嘟囔。

卡莉摇了下头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她苦笑了一下,不想再解释。“你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?”

这个话题才是泰勒的痛处,她沉默,是因为她想起在巴黎的时候,和卡莉分手之后,她的老师告诉她,她的才能在于临摹,而非创造。这种双重打击下,泰勒放弃了,扔掉了画笔,在巴黎另谋新的职业。泰勒不想承认不想继续再画画是因为她没有那么好,也不想承认,跑到巴黎,是她自己选择要放弃卡莉去做的事情,没有结果。

 

“卡莉,说说你的花店吧,为什么你会想开花店呢?”

“花店?”卡莉想了想,“因为你以前说过,如果以后不继续画画了,会开一家花店,只卖玫瑰,因为玫瑰是从阿多尼斯的鲜血中而来,它是每个艺术家的缪斯。”

 

*** 

泰勒抓着沙发的靠背,艰难地想把它提起来。卡莉抬着沙发角,也十分吃力。

 

恋爱三个月以后,卡莉和泰勒找到一个不错的公寓,她们决定同居。这是她们购置的第一件家具,棕褐色的皮质单人沙发。她们在跳蚤市场找到的,成色非常不错,就是有些旧。新公寓离学校不远,也靠近地铁站。楼下有便利店,小巷里还有被行为艺术弄完的涂鸦。这个地方是泰勒看上的,她邀请卡莉过来。

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上,卡莉庆幸自己带了足够多的消毒液。

 

逼仄的楼梯,让搬运沙发更加费力。好不容易把沙发搬进客厅,卡莉和泰勒都没有力气了,两个人一起瘫坐在沙发上。

“我们把它买下来是对的!”泰勒满脸潮红,对卡莉露出虚弱的笑容。她缩在卡莉怀里,努力抬起头,盯着卡莉下颚的轮廓。

卡莉含糊地应了一声,还在喘着粗气,她现在说不上话,为了表示自己赞同泰勒的想法,安慰性的拍了拍泰勒的肚子。她的下巴挨着泰勒的头顶,热气呼着她的头皮。泰勒把手搭在卡莉的心脏上,她喜欢这种摸得到的感受生命鲜活。

“我应该把你现在的样子画下来。”泰勒笑着说。

卡莉眼皮抬了一下,“你总是说要画我,可是我连一张素描都没有看到。”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捏纸的手势,在泰勒面前晃了晃。

泰勒伸出头做了个咬下去的假把戏,含住了卡莉的手指。“你不需要老是提醒我。”嘴里有东西的缘故,让她说出的话也含糊不清。

卡莉按了下泰勒的牙齿让她张嘴,她还没洗手呢,都是灰尘。“我要把客厅布置成你画画的地方,然后我整天在你面前裸着走来走去,我不相信你不想画我。”她看着空荡荡的客厅,中间的地板上只有泰勒放的玻璃瓶。里面孤零零插着几朵红色的玫瑰,鲜明的光线里,花瓣上的露水镀上,颇有点罗曼蒂克的味道,水光往远了看,仿佛一颗颗细小的碎钻。

“看来自信是你的优点。”泰勒从卡莉怀里爬起来,望向她绿色的眼睛。“我会画你的。”她保证。

卡莉不以为然,“什么时候?”她笑着问。

 

“等你足够爱我的时候。”泰勒鼓起腮帮,伸手捏卡莉的脸颊,一团小肉揉来揉去。

卡莉没有挣脱,伸出鲜红的舌头,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声,凑过头亲到泰勒的嘴唇。泰勒很顺从的把手搭在卡莉肩上,亲吻是非常美妙的事。

 

好不容易放开彼此的唇舌,两个人又是气喘吁吁,脸颊都泛着红。

“我猜不透你。”卡莉深情地说,望着泰勒的眼睛,她喜欢这种时候,泰勒的眼睛里有自己的影子。

泰勒挑了下眉,“我很简单的。”她笑着说,咬着下嘴唇。“你第一天认识我的时候,我就告诉你了,‘当我了解你灵魂的时候,我将画你的眼睛’。”她又拿出那句莫迪里阿尼说过的话。“如果我要画你,我想画你的一生。”

这应该是卡莉听过最罗曼蒂克的情话。

 

泰勒歪着脑袋注视着卡莉,她的眼睛,鼻子,嘴唇,用手抚过她下颚线的轮廓。“感谢上帝,把你带给我。”

“我是自己来的。”卡莉提醒她,和上帝没有丁点关系。

“是是是是,你是跟着莫迪里阿尼来的,和上帝没有关系。”泰勒举起双手,这话还不能激怒她,至少现在的卡莉还不能。

 

“晚点时候赛琳娜会过来,我们可以叫披萨吃。”泰勒提议。

卡莉皱起眉,思索了片刻。“好。”她笑起来。相处了三个月,泰勒并不知道卡莉是素食主义者,不吃红肉。

“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开一瓶酒,你也可以再跟我说说莫迪里阿尼的故事。你喝的足够多的时候,我就让你画我的身体。”

 

***   

“你那时候总是藏着很多事不愿意告诉我。”泰勒眯起眼睛,手上握着玻璃瓶来回转。她盯着瓶子里面的水,绿色的叶子和卡莉的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。“你不吃红肉还是别人告诉我的。”那是她们在外面和卡莉的朋友一起吃饭,她的朋友都知道这个,泰勒却是在那天才知道的。

卡莉坐在地上,“我爱你,当时。”她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自己的喜好让泰勒迁就自己,她爱着那些高热量的东西,她不希望自己改变她。

“所以后来我们分开了。”泰勒笑着说,眼睛黯淡下来。

卡莉摇头,“这不是我们分开的理由。”她试图纠正泰勒。

“这也是原因之一。”泰勒还在解释,“那时候你说我不在乎你的感受。”

她收紧目光,盯着泰勒,泰勒也注视着她,像在较劲。最后,卡莉妥协了。“我们没有必要为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解释,已经过去了。”

泰勒把手上的玻璃瓶还给卡莉,“那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你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!”泰勒瞥开眼,站起来,抚平身上裙子的折痕。“无论什么事,你都是最后才告诉我。不!那不是告诉,你是在通知我!”

“你要和我吵架吗?”卡莉冷静下来,阔别多年的重逢,又要回到感情里最后阶段的争吵上,她头疼。

 

就像一个画面,一个模糊的影像,它甚至都不需要高度清晰。它就是过去,她想起来都会觉得美好的事,现在为什么又要拆开来,一点一点,让那个影像变得不再模糊,甚至撕破脸皮?

 

像过去那样,卡莉再次举起手,做了那个投降的动作。“我错了。”

卡莉想结束争端,这个动作却没让泰勒冷静下来,她彻底怒了。

 

***   

或许她们应该庆祝一下。

今天,卡莉收到了JD摩根的邀请,她要去伦敦。这几天她都在筹划这件事,把她和泰勒的家搬到伦敦。为了让这看上去更像一个承诺,卡莉跑到珠宝店买了枚戒指,决定在晚上求婚。婚礼可能要在几年以后,但是她们可以先订婚。可以在真正的婚礼之前,用好几年的时间好好想想以后要如何布置婚礼现场。

卡莉去买了花,打算在晚饭后跟泰勒单膝下跪,打开戒指盒。她想着泰勒的反应,一定非常有趣。

 

一切都十分顺利的按计划进行,泰勒回家,她们一起做了饭,吃饭的时候决定等下看哪部电影。之后的事情是在收拾碗碟的时候开始的,卡莉那时候太开心,一直在想自己的事,新工作,求婚,搬到伦敦……她没有察觉到整个晚餐里,泰勒很多次的欲言又止。

 

“亲爱的,我要跟你讲一件……”最后一个词堵在卡莉的喉咙,还来不及发出声音,泰勒打断了她。

“卡莉,我们需要谈谈。”

起初,卡莉没觉得是什么大事,毕竟现在没有什么事可以比得过她等下准备求婚。她被迫收回堵在喉咙里的那个音,笑着看向泰勒,看到泰勒紧锁的眉头,她才意识到泰勒要和她谈的可能是一件严重的事。

“怎么了?”卡莉无辜地眨着眼睛。

泰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,伸出手抚过卡莉的头发,卡莉听到了她的叹息声。“我的教授推荐我去另一所大学,他觉得我在那里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。只是……”泰勒停下来,注视着卡莉,嘴唇轻轻颤抖,好一会儿都没有说出转折之后的话。

“只是什么?”她一定都不反对泰勒画画。

泰勒垂下眼睛,“……那所学校,学校……在巴黎。我要去巴黎。”

“你不能临时通知我。”卡莉冷着脸,对上泰勒湛蓝色的眼睛。“你不能去巴黎。”下意识的,她脱口而出。

“我知道这很突然,可那里是巴黎……”泰勒还想继续往下说,卡莉几乎野蛮地想结束这个话题。

 

今晚不应该是这样的,她们应该在今晚订婚。

 

“泰勒,我们不要再说这个。”卡莉把碗碟端到厨房的洗手台,她转过身看了眼站在原地的泰勒。“今天我收到了摩根公司的通知,可能过几天我们就要去伦敦,那里也有好的学校……”

“卡莉,你这才是临时通知,你不能总是独自做好我们的决定。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,为什么我不能?”

“因为那样我们会分开!你是要跟我分手!”卡莉不是在问询。

 

“教授跟我提议这件事的时候,我就跟你说,你那时候并没有反对。”就在几天前,卡莉的态度还不是这样。

卡莉把碗碟通通倒进洗手台,瓷器破碎的声音如雷声轰隆,打在两个人身上。她气急了,泰勒扰乱了今晚自己所有的计划。

“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画的东西一团糟,巴黎那些‘艺术家’根本不会通过你的申请!”

 

第二道雷声。

泰勒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,身上所有的血液仿佛一起袭击了她的脑袋。“你知道吗!你就像我妈妈,只认为你的决定是好的,从来没有问过我喜欢什么!我愿不愿意!”说完,泰勒头也不回的走了,沉闷的关门声吓得卡莉打了个哆嗦。

她没有去追,把碗碟洗好,整理了碎片,在玄关给泰勒留了灯。摸着口袋里的戒指盒,那晚她在沙发上睡着了。

卡莉觉得泰勒会回来。

 

第二天,卡莉从超市回来,家里很多地方都空了。空了一半的衣柜,洗手间里被拿走的另一支牙刷,还有刚搬进公寓时泰勒带过来用来插花的玻璃瓶。

她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
也或许留下了,留下了卡莉买过来原本跟她求婚的戒指。

 

很多年后,卡莉想起来,她忘记了,其实巴黎和伦敦很近,只不过一道隧道的距离。那时候太年轻,控制欲是遍地而起的藤蔓,谁都不想轻易往后退一点点。

 

*** 

朝思暮想这个词是不存在的,人往往随着时间迁移慢慢忘记。成年人的世界里,今天总会比昨天更加小心翼翼。

 

卡莉回头,看着被泰勒拽住的手臂,就像几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及时扶住她。

泰勒不说话,也没有放她走的意思,她们就这么站着。她本来有很多话要说,这几年,这几天,所有的一切,她都可以往上面加上颜色。当年是她要走的,错误却不能完美归咎于她或者她,她们其中一个。

“如果……”泰勒抬起头注视着卡莉,她笑了一下。“……或许,我们可以……”

“泰勒。”卡莉很轻地打断,“我相信已经离开过一次的人,之后还是会走的。”她笑着说。“我的玫瑰店不是因为你,只是觉得或许和别的花店不一样生意会更好。我有时候会想起你,也不是我依然爱你。”

 

泰勒不能一直这么拉着卡莉,她松开她,没有说话,转身离开,这一次没有很重的关门声。

卡莉转过身,她想笑一笑,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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